文/李丹崖
刊于2024年7月18日文学报
近黄昏,落了一场雨。我在塔川闲逛荡,就这样的闲逛荡最惬意,无目的旅行,没有被行程催着走的负担。
从塔川的一座书院出来,梅花开得正好,风暖梅赴约,水皱鸭摇掌——都是这个季节的好风致。朝外走,书院主人送我们一段,雨细细密密落下来,恰巧落在同行的一位文友的眉毛上,止住了。挂在眉梢的雨,甚为别致。我和书院主人都笑。书院主人说,在我们徽州,雨落在两种地方最让人欢欣,一种是落在鲜花上,另一种是眉毛上,雨落花添静,雨结眉黛痣。他还说,雨滴落在谁的眉毛上,止住了,寓意这个人会做美梦。雨滴留存得越多,美梦就越密,噩梦就越少。于是,我敞头淋雨,雨滴骨碌骨碌从我的眉毛上滚下来,弃之无情。足见,很多事情是强求不得的。
可以自己左右的是,在雨中找一家馆子,吃到黟县特有的鳜鱼。鳜鱼好,雨落桃花,滴滴还潭,鳜鱼在水中翻腾跳跃,似乎是要咬住那一枝妖娆的桃花。在雨水中打一只鳜鱼上来,这样的鱼最肥美,也最鲜美。桃花流水鳜鱼肥,吃食就应该在当季,就像好雨。臭鳜鱼是徽菜的头把交椅,如果说在徽州还有哪道菜和它一样出名,那一定是“臭味相投”的毛豆腐,毛豆腐上细细密密的菌丝,雪白晶莹,也像雨结在眉梢上。
雨中吃鱼是好享受。雨如丝,在粉墙黛瓦上结集,然后顺着江南的小瓦汩汩流淌下来,经由瓦当和滴水,珠玉乱坠。话说那屋檐上的瓦当和滴水,也是一座建筑的眉毛,雨渐渐下得小了,雨珠也会在檐角的滴水处凝结,止住片刻,如果按照书院主人的说法,那这样一座建筑也会做美梦,在建筑下生活的人们,一定是幸福安详的。
鳜鱼是红烧的,没有腌制,不臭,佐以一杯名曰“桃花烧”的黄酒来吃,味道恰好,酒能开胃,就像是雨能开大地的胃口,然后才有了万木苍翠、百花盛开。
雨停了又下,驱车到宏村。店面里,有锯香樟木片的手艺人,雨水和樟木的气息搅合在一起,还有老建筑悠久的气韵,让人觉得这样的气息很是特别。雨落得越发大了些,远远一望,花花绿绿的伞在集会。油纸伞的桐油气,黑胶伞的胶质气,塑料伞柄上散发出来的铁锈味道,还有原本用来防晒的丝绸伞上的丝质香氛,交融在一起,组合成雨天里特有的气味洪流。
雨水,似乎专门为了江南而生。想起在西递,凭着一面山坡上建的那家茶馆,喝茶的间隙,看到很多采茶的人衣衫湿透,他们盖着篓子里的春茶,前来向茶馆交付茶青。这座茶馆是自己炒茶的,难怪喝起来如此鲜爽幽香。茶怕雨,确切说是茶青怕雨,若是采着采着雨落了下来,就要停下来,用衣衫盖住茶青,火速送到收茶人那里去杀青了,不然,茶青发了热就坏掉了。
稿件编辑:何晶 新媒体编辑:张滢莹
配图:摄图网
下一篇:突发!乌军:击中俄潜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