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岁,原本是多数人寻求安定的年纪,Rally却给自己制定了一场华丽的“中年出逃计划”。
很长一段时间里,她一直是家长口中“别人家的孩子”,本科毕业于中央财经大学,硕士就读于香港理工大学,毕业后在投行做到管理层,工作之余,还出版了五本小说。
但鞋子合不合适,只有脚知道,对金融行业原本就不怎么感冒的她,坚持了这么久,也不过是削足适履的结果。
今年5月,Rally选择和丈夫一起,开启环球旅行,给忙碌的生活放个假。
在寻找自由的同时,她也不忘保持理性:“旅行对我来讲并不是重启人生,短暂的停留过后,生活还要继续。”
对自由的迷恋是从大学喜欢上写作开始的,或者,在收到来自新疆的各式新奇的纪念品开始的。又或者更早,是从小时候在奶奶家报复性地啃书开始的。
(Rally的小时候)
我出生在吉林市,父母都是医生,小时候他们对我抱有的最大的期待就是,只要开心就行,其次都是其次。
父亲是当地的名医,印象深刻的是,有一个从新疆来的老人,需要做手术,在北京问诊后,医生不敢做,后来推荐他到吉林,让父亲给他做。
父亲给老人做完手术之后,为了照顾病人,衣不解带,将近两个月没有回家,母亲每天去医院,给他送换洗的衣服。
老爷爷病好以后回到新疆,每年都会寄一些新疆的洋娃娃等当地的纪念品给我,也激起了我对外面更大的世界的想象,或许向往自由的萌芽正是从这个时候开始酝酿的。
奶奶生了三个儿子,只有父亲生了家里唯一个孙女。她不喜欢我,是从我有记忆以来就意识到的,但为了维持表面的和平,还是会时常邀请我到她家做客。
她很喜欢看书,年轻时读到了硕士,基本上是我家那个时代最高的知识分子。
可能正因如此,她的家里保留了一堆书,每次去她家的时候,心里都很抗拒,沉默是我唯一的武器,顺便报复性地把她家所有的书都拿出来看,我最早关于文学的启蒙,还要归功这段拧巴的看书经历。
(出版书籍后加入了吉林作协)
高考之前,我的语文成绩一直不是很好,上大学以后,喜欢上了历史类书籍,我从小就比较喜欢看武侠,从文字中感受江湖儿女的快意恩仇,也一直有一个武侠小说作家的梦。
真正促使我迈出写作第一步的动力,来自同上新东方英语课的一个女生,我们志同道合,她也很喜欢看武侠小说,还会和我交流应该怎么写文章。
抱着试试看的心态,我在网上放了自己写的武侠小说,没过多久,就有编辑来找我,想要和我签约。之后又转换风格,尝试写了几部言情小说,当时赚到的版税基本上可以在二三线城市无压力地生活很久。
后来,我的编辑跳槽到了一家传媒公司,恰好有一部剧本要写,联系到了我,也正因为这个契机,我开始了剧本创作。
实际上,剧本创作的要求不比小说低,写出来之后并不代表万事大吉,演员怎么排练、怎么演绎、效果不好怎么修改,都是有讲究的。
那时候,我已经开始正式工作,觉得自己的水平还不足以支撑全职写作,所以短暂的逃离职场计划就这样搁置了。
大三下学期,我们班绝大部分同学都选择了留学,受大家的影响,我当时也不是很想找工作。
(喜欢来一场说走就走的旅行)
而且,那个时候我的心态已经懒散,大学的时候看闲书,趁着闲暇时间写小说,心思已经不在学习上,只是还不想马上有工作,而香港学制相对内地较短,所以出国留学就成了最好的选择。
其实,来香港读书并不是我的第一选择,我同时也申请了美国和法国的学校,母亲为了保险,让我把香港理工大学作为保底,等到香港的录取通知下来。
母亲觉得这个学校毕竟在中国,离家近,让我接受香港理工大学的录取,所以我最开始来香港读书并不是很开心。
认识到钱的价值,是成年人的必修课,而在香港,这门课程让一个初来乍到的学生体味得尤为深刻。
初来香港,住的是10平米不到的劏房,房租4千多,餐食的物价也贵得惊人,学校食堂里普通的两菜饭就要二三十块,现在看来二三十港币一餐要惊呼便宜,但当时初到香港却是当头一棒。
(刚来香港时做过兼职记者)
在香港,不止有光鲜亮丽的都市丽人,也有食不果腹、露宿街头的乞丐,西装革履的人行色匆匆,大步向“钱”,不会看向他们一眼。一切的一切都不得不让人感叹,钱真的太重要了。
这可能也解释了我选择从事金融行业的原因,在这个最能造梦的行业里,见证一幕幕神话,也聆听梦碎的声音。
硕士毕业以后,我的第一份工作是在投行做基金,老板是个香港人,因为他也出国留过学,知道一个人在外面的心情,所以他平时对我很关照。
工作初期压力很大,老板会推着你跟进项目,希望你可以成长得更快。而且香港跟内地不一样,内地面试的时候,会更强调为公司做贡献,但在香港,你可以很直接地说我要赚钱。
身处金融行业的人,难免会对金钱有着异常的渴望。有的同事会教我怎么玩老虎机,因为他上学时就是去澳门赚零花钱;老板则很务实,建议我相比买名牌包,更应该去买保险。
我就是在这种紧赶慢赶的焦虑中跟着大家一起投资理财。
在深圳房价还不那么离谱时买了房,实话说买房确实让人心安,也让我有了生活的底气。所以投资是很必要的,只是这个算计的过程,也是摆脱天真的过程,难免让人觉得现实。
这是我毕业后第一份工作,有时候大家也有内斗,但基本上都是为钱,可以理解。努力的话,确实可以拿到比较丰厚的奖励。
(工作需要出席一些场合)
有的时候面临紧急的任务,需要加班,到四五点钟也不为过,项目结束后就可以放大假。
印象深刻的是,我有一个同事,工作上很拼,有一天晚上我加班到两点钟,实在困得不行,就先回了,等到第二天早上我七点钟上班,发现同事已经换了一套西装,问过他之后才知道,他在五点钟回家洗了个澡,换了一身衣服后又赶来上班。这件事给我的冲击很大,我做不到像他那样,也有点怀疑这份工作的意义所在,开始逐渐萌生退意。
当时,我已经算是一名小管理层,年薪差不多能有100万左右。那时,我已经在这家公司工作了五年,想想也是时候换个环境了。
人在下定决心时,往往需要一个点,仿佛那个点到来,就有坚定的信念开始新的一切,我想,属于崭新的我的那个点恰在彼时彼刻,所以我选择了辞职,告别了这个让我变得市侩的行业。
辞职以后,才真正有机会去感受香港的一切,认识一座城最好的方式是用双脚去丈量,在做金融时,不是满世界飞,就是在品味夜生活,转行之后,才有了更多的机会去接近大自然、品味香港的美食,还唤醒了沉睡多年的运动细胞。
(辞职之后才有机会好好感受香港的一切)
也正是在这一时期,我和生命中的那个他相遇了。
疫情期间,我和丈夫通过聊天软件熟识,他从事工程类工作,我们工作的地方很近,第一次见面聊天,他没有踩中我的雷点。而且他从小兴趣很广泛,滑雪、滑板、画画、钢琴,我们两个有很多共同语言。
一起出去三四次之后,他问我要不要跟他一起见他朋友,我在想时机会不会有点早,但还是跟他一起去了。
见了朋友,他直接向他们介绍:“这是我女朋友”,当时觉得也不能当着那么多人面说不,只好先应承着,看他之后的表现,没想到这一晃四年过去了,我们已然成为彼此的一部分。
后来,他的很多朋友陆续离开了香港,他也开始萌生去意,但我要跟他一起离开,需要考虑签证问题,只有双方结婚,才能拿移民签证,所以我们顺理成章地结婚了。
我本身对结婚没有很大的兴趣,我始终认为,如果两个人相爱,结婚与否并不重要,对我而言,结婚是在一起的方法,而没有情感上的、心理上的意义。
(我们在老家吉林举办的婚礼)
我们只在吉林办了一个简单的婚礼,试婚纱时,婚纱实在太重,之前从没想过,婚纱怎么会那么重、那么难穿,所以对我来讲,仪式性的东西越简单越好,向来随性的我穿着婚纱简直是一种煎熬。
整个婚礼仪式持续大概两三个小时,办完之后我顿时松了口气,赶紧约上我的堂兄,还有侄女一起爬山,这反而是让我最开心的。
我和丈夫在文化或者习俗上的不同,都会抱以包容尊重的心态,相信这对每一对夫妻或者情侣之间都很重要。
两个人在一起的时候,会体会到很多的差异,因为每个人都是独立的个体,很难统一归类。我俩都不是很安定的人,他也想在一个地方生活一段时间,再到其他地方,我们的想法不谋而合,我想,即使是外国人,也不见得想体验不同的人生,这是我很欣赏他的地方。
(和丈夫在四川稻城亚丁)
我俩商量好环游世界,他在内地和亚洲还有很多地方都没去过,而我没去过南美,于是我们计划半年在亚洲,半年在南美。从四川开始,到云南,目前在越南,然后是印尼,等到九月份到法国、中东,再到南美。
我在香港见识到了很多不同的生活,也会更愿意尝试新的东西,体验新的生活,另外我不会评判别人,你一定要这么做才对的,那样做不对,每一个人都有自己的故事,你无法用自己的价值观评判别人。
很多在香港留下的人,会把钱挂在嘴边,我个人不太喜欢,大家爱钱,但不是说你要把一切都用钱来衡量,但潜移默化地,我也在改变着我的金钱观,我认为钱很重要。要挣钱,不要让它成为任何问题的根源,这个是香港给我打下的一个烙印。
香港十年,即将要离开时,我虽然一直对这座城市没有特别的感情,但发现,香港对我的影响很深。香港的审美很多元,至少我认识的人来说,他们思想独立、前卫。
一路走来,我承认,对我的人生规划得没有那么好,我有一点羡慕这些人,他们对自己未来的每一步都安排得很好,而我时常凭直觉做事,但相对也会更开心。凭直觉做的事,很大可能是因为你的潜意识中已经知道自己比较擅长这个,或者这个东西对你更有好处,你所做的只是遵循内心声音的结果。
我想对犹豫不定的女生说,相信直觉很重要,但也要保持理性。因为网上表现出来的东西不一定是别人真正的人生。
比方说你觉得环球旅行,听起来很酷,但各有各的难。生活还要继续,不会因为旅行改变,最多是有好玩的故事可以讲。不论恋爱或者是生活,都需要以自己主观的感受为主,不要被人牵着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