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丨丁丽萍
1.夏凡和冬亦在位于黄海岸边的龙须岛上做一个有关人类活动对海湾环境,及海洋资源影响的评估研究项目。龙须岛位于胶东半岛的最东边,是个三面环海,一面连接着陆地的半岛,那里地理环境特殊,海岸线长,海洋资源丰富。他俩在那已经待了快有一年了。
冬亦祖籍是龙须岛,在岛上她家有祖辈留下来的一栋老房子,多年来房子没人居住,一直交由同村的一个远房本家看管着。他们的这次龙须岛之行,老房子理所当然地成了他俩的临时住所 。
我在搞创作,在写一个长篇。当夏凡知道我的写作踢到“石墙”了,他建议我到龙须岛,去与他俩同住上一段时间。他说,外面世界太嘈杂,龙须岛安静,去那里,避开打搅,说不定我会脑洞大开,找到写下去的突破口。
我听了夏凡的话,就来了。冬亦家的祖宅里由俩人变成了三人。
2.我是在上大学四年级那年的一个周末,在一个聚会上认识冬亦的。那天,夏凡邀请了一众好友在他的住处聚聚为我俩庆生。我和夏凡同岁,出生在同月同日,是在同一个村子里一起长大的发小,后来,又在同一座城市里读大学。
那天我因错过了该乘坐的那班车,到达的比较晚。进门后,首先印入我眼帘的是几个人正在围着一个女子在听她说什么,只见她倾身向前,看那姿势好像是在说什么秘密的事儿,其实也就是在述说某位高官可能被双规了传闻。
见我进来,夏凡迎过来拉着我轻轻地走到她身边,他把一只手臂松松垮垮地搭在她的肩膀上,开始静静地看着她说话。夏凡告诉我,女孩就是他的那个,叫冬亦的女朋友。冬亦比较瘦削,这使她看起来比实际个子要显得矮一些。
来的那帮人中,只有那么一两个面熟,算是我认识的。屋里烟雾缭绕,里面的人好像都抽烟。人们有的站着,有的坐着,有的人手握着瓶啤酒,也有人端着个酒杯,大家三五一撮地凑在一起高谈阔论着些世间之事。年轻人精力足,凑一起侃起大山来,个个都是高手,人人都表现出那种我比你行的模样。至于所谈及的话题,除了世界和平,全球气候变暖,人类的未来等世间头等大事儿,有的也在八卦社会上那些诸如某高官被开,某权贵被抓,某大明星被发现与某人夜游等消息。
3.大学毕业后,冬亦和夏凡选择继续读博深造。他俩现在国家某海洋研究所的自然资源部,做的是研究工作。我则流向了社会,成了一名媒体人,靠码字,造句,写作文为生。
冬亦性格开朗,人活泼大方。她不像我认识的有些女孩那样腼腆,更不像有的女孩总是假装自己学不好数学和物理,甚至有时还会假装在好多事上知道的比男生们少。她的事业心很强,热爱自己的专业,立志要成为一名研究海洋自然资源专家。
夏凡是家里的独子,他的父母多年前就开始在杭州做生意,打拼到如今,所经营的生意已经有相当规模了。听村里的人们说,如今夫妻俩已经拥有千万资产,进入富豪的行列了。照他们这么说,夏凡真是没有必要非苦苦地走做学问这条路。他本人也曾经对我透露过,说他的父母很希望他能早点儿去参入他家的生意,将来好去接手他们的生意摊子。
我呢,对于自己所从事的媒体工作说不上喜不喜欢,人总是要吃饭,要生存的。我的梦想是当作家,写书,要写出一本,甚至几本好书,最好是可以名垂青史的巨著。我的问题是,喜欢对社会上的敏感事件注入太过的关注,有时常会为某个话题与人争得面红耳赤。我还有凡事只谈兴趣,不问结果的毛病。对自己这方方面面的不足,我很是无奈,明明知道可能就是这些不足,害得我至今没能鼓捣出什么惊世之作,可人是个本性难移的物种,我改变不了自己。
另外,我还有个短处,我不会节俭过日子,手里一有点儿钱,就喜欢急着外出游山玩水,访古探幽。我的手头总是很紧,说白了,就是,与他俩相比起来,我挺穷的。
4.冬亦祖辈居住的村子叫栖霞滩,它坐落在岛的东南边。通往龙须岛的长途客车只到岛政府驻地的大西庄镇,那里离栖霞滩还有好几里的路程。那天冬亦和夏凡一起到汽车站接我。
我下车见到他们感到很兴奋,夏凡也是很高兴,他热情地与我握了握手,然后就接过我的行李箱,一手拥着冬亦,引着我朝一辆出租车走去。
冬亦家的老宅在一座小土山南面的山脚下,门前十几米之外就是海岸。岸下的一边是浅海滩,另一边是个小港湾,湾里有一些小渔船泊在那里。她家的老宅像岛上所有的民房一样,是那种比较低矮的平房,地基是石头垒的,墙面用的是砖和灰沙。房子的顶部比较高,可能是较陡的缘故,显得很尖,屋顶上覆盖着很厚的海草,屋山头上盖的尤其多,堆得像两座秃头小山似的。据冬亦说,海草是在浅海的海底里生长的,被弄到岸上,经海风吹上一段时间干了就会变得很轻。因历经过海水成年累月的浸泡,海草除了耐岛上带着盐分的海风腐蚀,还有冬天保暖,夏天隔热保持屋内恒温的功能。当然了,她说,这些知识是她从本地人那里了解到的。
那天,在冬亦家的老宅里,我们三人吃着东西,喝着酒,谈天说地一直聊到了凌晨。老房子分东西两屋,冬亦说,她的曾祖父曾在老屋里经营过小酒馆,我们现在呆在里面的西屋曾是小酒馆的店面,东屋是一家人的居所。她听父亲说,小酒馆是在上个世纪初歇业倒闭的,按他的说法是,生意做不下去了是因为帝国主义洋货的入侵引起的。不过,冬亦说也有可能是因为经营不善的结果,因为她从她的老爸身上看不出他有什么经商基因。
我们聊的话题很广,但没什么具体内容,就是些东南西北,国内国外,张三李武的闲话。是的,普通人的生活就是这么乏善可陈,尤其是我们这代人更是无聊。我们现在所需要对抗的已不再是父辈们所遇到的那种物质匮乏,而是精神上的虚无,对父母辈的那种充满希望和充实的人生,我们觉得可望而不可及。甚至仅是那辈人所崇尚的无私,奉献和善良我们都觉得做不到。
5.临就寝时,看着夏凡和冬亦相互搂着对方的腰进入了卧室,我心里涌起了酸意,我有点儿嫉妒夏凡了。
我仰头倒在那块作为我临时睡铺的毛毡地毯上,钻进上面铺开的被褥里,我醉醺醺的,一点儿睡意也没有。我闭着眼睛,听着海风伴着海浪拍击海岸的节拍,儿时在村子里时与夏凡一起做过的许多事情像电影一样一幕一幕的在我的脑海里翻过。
人在各个不同的阶段会有不同的事儿使你永远不忘,可偏偏这难忘的事情有时会被后来接踵而来的繁琐日常,一层一层地压在记忆的深处,只有在有了什么合适的因子才可能激活它,这时你会恍惚觉得那些事情好像是在上辈子发生的,这可能就是恍如隔世吧。
夏凡比我早出生半天,就因那个半天,我要叫他哥哥,好多时候他要当头。我俩从小总是形影不离,不管干什么事儿都要在一起,甚至后来所就读的大学也要有意选择在同一个城市里。
小的时候,我俩对在村西头那个沟塘的浅水里捉小鱼小虾很着迷,有时在那里一玩就是半天,大人不叫连饭都顾不上吃。长大点儿后,那种春天上树掏鸟窝,夏天满山吊知了农村孩子所干的事,我俩一件没拉下过。至于孩提时期,那些偷瓜摸枣的勾当,我俩也干过。记得有一次我们爬墙去偷人家的青杏,从墙上跳出来时,我把脚脖子崴了,痛得坐在地上动不了,夏凡只好背着我走。那一段路挺长的,他歇了好几次,才把我背到了我家门口,我怕我妈知道,再受皮肉之苦,也不敢让他进去,只能自己忍着痛一拐一瘸地往屋里挪。
高中期间,高一我俩在同一个班,高二分科,他被分到了理科,我进了文科班。。。。。。,想着想着,我最后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第二天,我从毛毡地毯上爬起来,来到厨房,冬亦已经在那里了。她穿着条淡色的睡裤,上身着一件套头圆领衫,长发散在背后,她很漂亮。她先煮了鸡蛋,又煮开水冲了两杯速溶咖啡。
她把一杯咖啡和一枚鸡蛋放在饭桌上推到我的面前,然后捧着自己的咖啡杯子坐到对面。没有夏凡,我在她面前无言以对,我低着头在笔记本电脑上敲打着写东西,等着他醒来。冬亦拿起一本书读了起来。
我无意斜视了她一眼,她那纤细的手指抚摸着杯子,小口地吸着杯里咖啡的小动作,突然触动了我的内心深处,激起了一股我无法承受的柔情。
(未完待续)
定稿于2024年2月9日,星期五
☆ 作者简介:丁丽萍,女,笔名萍水相逢。祖籍山东烟台,现住美国纽约。本人喜欢文学,热爱读书,爱好写作,写有多篇散文、故事及短篇小说。作品散见于《人民日报(海外版)副刊》,及多家报刊、杂志和网络平台。原创文章,未经允许不得转载
编辑:易书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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